亚非拉美

【明楼/凌远】我要我们在一起

等谁许一世长安:

*来一发院座主动表白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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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教室里学生渐渐散去,走廊上的人也终于走光了,还剩下四五个学生边讨论着课上的问题边整理笔记,就像当年这件教室里的念初、少白、三牛、周明,还有他自己,眼睛里都隐隐地含着纯粹明亮的光,溢着早春朝阳的暖。他本来可以不接医学院的课的,他的身体和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本都不允许,但他想来——他昨天就是这么对明楼说的,那时后者蹙着眉头扳过他胃疼得发颤的身体给他喂了温水吞了药。单单纯纯地来,他在这些学生面前毫不掩饰地说起自己的病痛,仿佛一晃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仗着身体难受撒娇耍赖的明媚少年,然后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们,当医生可能会有很多很多的难受、不公、委屈,甚至是作为一个病人去没日没夜地上手术、去救治另一个病人,但我在从医近二十年后,我依然可以说,这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职业,没有之一。


此时他低头去看右手腕上的手表,时针已经转过了一点。他早上起来的时候胃里还是很不舒服,只垫了几块苏打饼干吃过药就来了医学院。快下课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,后颈发凉发麻,头晕心悸,胃酸烧灼着胃壁,腥甜的感觉顺着食道往上走,他破天荒地在课上搬了把椅子给自己坐下。


学期临近期末,各项考核生生把这群平时安安静静地画解剖图的医学生逼成了话痨,在路上逮到各个教授副教授就开问,最近医学院的讲师除了正经上课都不太敢来学校里溜达。凌远是神话、是传奇,这么一个牢牢霸据着中国肝胆外科第一刀、剖析问题一针见血、口才极佳还偏生英俊风流的青年教授来学院授课,学生们就像饿狼见了生肉一样嗷嗷往上扑。早上5点起就有人来占座位,凌远进来的时候走廊外面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。课后,他依照惯例为学生们解答问题,学生一个接着一个,解开疑惑后心满意足地离开,只是他自己回答地越来越简短有效,抛弃了他一贯以来洋洋洒洒的风格,其中一个问题竟直接报了著作名称第几页第几行让学生自己查找。


痉挛的势头越来越猛,眼前开始有大团大团的黑雾。


他跌坐在椅子上,整个人弓着,左手掐着胃,上身快要叠在大腿上,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,胸口又闷又恶心,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。好一会儿,这阵痉挛过去,在下一阵来之前的短暂空隙里,他从讲桌后面抬起头来,发现四五个学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一脸担忧地望着他。他低血糖得厉害,耳边犹如鼓槌在不断击打,他看见一个看起来娇小的女孩子嘴巴张张合合,却什么也听不见。想扯动嘴角笑着说“没事”,开口却是:


“有……有糖吗?”


四五个学生像被什么点醒了似的在书包口袋里翻找起来。凌远却伸手在西装口袋里翻出止疼药,颤抖着倒出不知几倍的量干嚼下去。他撑着桌子站起来,想起两点钟局里还有会议——这次廖老师的事情实在不好收场。


女孩子攥着糖果小跑过来,口型像是,“凌教授你还好吧?”


“谢谢你。”他伸出手将糖果接过来,艰难地撕开糖纸放进嘴里,心理作用觉得头晕好了点但恶心得更厉害。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呕出来,化了一半的糖果静静地躺在带着血丝的清液里。


“教授!凌教授!”


疼痛和黑暗一起将他淹没。


“我们早该看出来的……凌……凌教授他脸色一直不太好。他和我们说过的,他胃不好,还低血糖……我们早该看出来的……”女孩眸子里蓄满了担忧和自责,大概顾忌着在医院,说话声里压抑着断断续续的抽噎。


另一个稍微冷静克制的男孩接过话头,“这两天实在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,我们所有人满脑子都是……放在平时,大抵是不该的,要不是我们拖堂,凌教授也不会……”


剩下的几个学生面面相觑,自责地把头埋得更低。


明楼压了压手,“这事儿不怪你们,他这两天状况本身就不好。好在是刚好撞上你们,还可以搭把手把他送来医院,要是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儿,我真是想都不敢想。还没吃饭吧?快去快去,有你们凌教授这么个前车之鉴,还不够引以为戒啊?”


明楼看着玻璃窗内青年昏睡之中仍蹙紧的眉头,和无意识地紧紧拽着胃部前被子的手,真想替他疼一回。


凌远醒的时候,窗外的雨刚刚下起来。世界朦胧地远离着。


他插着胃管,整个人恶心得都忘了疼,明楼适时提醒,“还疼么?叫医生再给你换瓶654-2?”
言罢伸手按了铃。


“咱……不在第一医院吧?”


五院的消化科主任来得很快。一是凌远的名字响,二是明楼的位置高。底下的医生化验单念了一半凌远就不耐烦地伸出手去要。简主任点了头,转过头叫护士抽了次胃液。


明楼在一旁默默把床揺高,神色冷峻。


凌远其实是心虚,这化验单再读下去怕明楼这周都不会再有好脸色。简主任交代完了凌远竟然都没有自作主张反驳一句,实难见得。


溃疡复发,胃出血。可最疼的还是医院里所有人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样的目光,要剖开他的胸膛查验他的良心。


“我听说了廖大夫的事。”


“嗯。”极轻极轻的一声。


明楼看着他泛红的眼角,沉默了很久,声音低沉:


“我明白。”


明白你,明白你所有的苦衷和痛惜。


只这一句就够了。


凌远愣神了很久,眸子里的坚硬渐渐融化,一直以来强撑出来的冷硬终于被卸下,连垂在额前的发丝都变得柔软而慵懒。他又是感激又是悲伤,像是一个终于被大人发现了天大委屈的半大孩子,急急地喘了好几口气,泪水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而流进鬓角里去。


突然,他睁大眼睛,伸手去拔胃管。明楼一惊,立即去掰他的手,却发现这人虽然拔的缓,手却极稳,明楼又不敢用力去阻止。他实在想不到凌远要干什么,却明晰地知道这人既然做到这个份上绝对不会想他把医生叫来。正紧张着,只见凌远发了狠地直起上身来咬他的喉结,坚硬的牙齿有力地、浅浅地刺破颈部的皮肉。他随后下意识用手一揽,把脱力向下倒的凌远牢牢护在怀里。


明楼从未觉得心脏跳动地这么快过。他一生冷静自持,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心潮如此起伏,更少有时候让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。但他想他此刻,眼睛里一定蓄满了大部分的惊喜、一些的期望、少许的怀疑和一点点的患得患失。


凌远在刚才的一番动作后大口喘着气,脑袋埋在明楼宽阔温热的胸膛上,明楼颤声叫他:


“小远……”


“我就是在医院后面的花坛边被我父亲抱回家的。那个年代家里负担不小,我经常在门外听见妈妈向爸爸抱怨,但我却一直是被照顾的比欢欢还精细的那个。十六岁我亲生母亲找来,我甚至不敢去看我爸的表情就转头走了,那年的冬天真是冷啊,我一个人就走了,连件羽绒服都没拿。


她打我,骂我,然后又抱着浑身是伤的我哭。那段时间我真的麻木了——这样一个疯子,她是我的母亲,竟然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会倾尽所有力气叫我孩子的人……同样的血,同样的因子,我现在想想,竟然觉得合该如此……像我爸爸那么好的一个人,终究是我高攀不上的。


我怕,明楼,我真的怕。看起来好像无所畏惧,其实是因为什么都在乎、都放不下。可总有一些东西,是我拼了命想去守护又不得不舍弃的,我不敢想,如果有一天我站到了终点,才发现所有东西都在我不断凉薄的取舍中牺牲掉了,只剩下我自以为是的大局,那该怎么办。价值呢。意义呢。”


凌远说得声音沙哑,他艰难抬起头,两个人都望到对方的眼睛里去,两片星海交融辉映。


“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?”明楼摇头,凌远苍白地笑起来,明亮、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的笑,“奸诈。”


明楼看着他。


凌远无力地闭上眼睛,“但是像。”顿了顿,“所以我潜意识里总在回避你,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——直觉告诉我,十年后的我,大概是同你无异的。看到你我就得被迫着承认,我就是官场上、商场上计较得失、往来算计的那些双手沾满了灰色的人。可白大褂是那样白啊。


但为什么我越看你,觉得自己越像你,明明厌恶计较得失、往来算计,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你、了解你,爱你。”


凌远睁开眼,目光亮得惊人。他把手覆在明楼温暖的心口,指尖之下传来有力的搏动。


“现在我想明白了,何其有幸,我们的内里是一样的。”


“明楼,我要你和我在一起,一辈子都在一起。”


明楼含着满嘴的苦涩和甜蜜,颤抖谨慎而无比炽热地亲吻上去。


他的爱人。


阳光破开云层照进来,镂空每个人或饱满或虚弱的灵魂 ,夜色褪去,雨声远离,远山善歌的鸟儿沉默着聆听,久久,传来一声清越的回应。


美矣,幸矣。


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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